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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堕仙,被注销了仙籍,仙妖人鬼四界都没有我们置位。我在浩瀚无边的烟云中飘浮了千年,终于落在一座佛堂前。
白天,我蜷缩在幽明的佛光里。夜里,就幽灵般四处游荡。佛堂后边有洼池塘,怀抱着一池莲花,酣然睡着。那朵朵花静静坐在肥硕的叶子上,粉腮流着晶莹的泪珠。往复经年,一片孤寂。在潋滟的波光里,我看到了自己的容颜,脸如莲萼,唇似樱桃,眉如弯月,明眸秋水,还与千年前一般模样。
很想保有逼人的美丽。可是我不能。要想享用这个的香火,就得变成人们认可的样子。于是,我对着泥塑模仿起来。我端坐在佛台之上,肿了脸盘 ,耷了耳朵,挺了肚子,浮现了亘古不变那抹微笑。听芸芸众生在脚下戚戚诉愿,洞悉人们内心秘密的世界。时间久了,我甚至真把自己当做了一尊佛,理所当然地接受着那些痴男怨女的叩拜。
但有谁会知道,在淡然的外相下,内心也会躁动,我的心不止一次地轮回凡间。我也曾北望神州,梦游天姥 ,在胡茄十八拍中寻找塞外的悲凉 。我羡慕青堂瓦舍里有饮烟升起,还有乡间清风,拂过我眉间那抹朱砂。
我在层叠的夜色里,用心触摸着那沉寂的池塘。
晚秋的风,吹动着一池莲花,原野弥漫着青草的味道。一对男女池塘边徘徊。他们戚戚私语,抱头痛哭。
一粒露珠从前檐滴下落入尘埃。池塘两条身影相拥着走进池水。他们的身影在月光下朦朦胧胧,脚步踏水的声音是那么响亮,剌痛耳鼓。也许是遇上过不去的坎儿,也许是两人商量好了的归宿。我第一个想法是阻止他们,随即又想道,这也可能就是命运的安排。我羡慕他们可以出双入对,生死相随。
两个人走进深深池水中,一点点下沉,那视死如归和身姿,在月影下如梦如幻。女人全部没在水里,水面上飘浮着长长的青丝,男人的头即将沉浸在池水里,我感觉他的头顶有一道神圣的光环……突然,难以想象的一幕发生了,男人在水中突然上窜,挣脱了牵绊,拚命地向岸边靠拢。“扑啦啦”的水声,男人跌跌撞撞逃回岸上,将女人独自抛弃在冰冷 的池水里。我惊愕了,感到刺骨寒冷。主死相依瞬间成了泡影。原来海誓山盟就是这样的吗?我的眼前模糊了,那不是泪,是一串露珠滚落,我不会哭,千年以前,我的泪就流干了。我只是为那痴心的女子感到不值。
我想我该做一件事儿,是追一个人还是杀一个人,心里已有了答案。这世间的一切皆是因果。 那么就借我的手实践吧。
脚步声近……
我凝望檐前的露珠,眉间的朱砂越发红了。我是不是真的立地成佛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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