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段情呀,唱给拉诸公听,诸公各位静呀静静心呀,让我来唱一只无锡景呀——往日的歌声流淌过古运河,也流逝在岁月这条长河。
母亲做家务时常随口唱的曲子,我大部分都记得,会跟着哼一点。却是她自己倒渐渐没了这习惯,生活的波折与困苦,消磨尽了那些青春梦想。母亲以前是文工团的,唱的不是这些歌,把自己喜欢的曲子偷偷唱给我父亲一个人听。后来,父亲娶了母亲,一起复员回到南京,成家有了我。算起来,他们是自由恋爱的典范,这辈子倒也不亏!
直到年前,父亲查出了肝上有问题,医生只跟家属说了真实情况,父亲自己起先并不知晓。过年的时候又因为疫情,原来去北京求医的计划暂时办不成,病情加重了不少。有时我在病床前陪伴父亲,夜半时分,看着他日渐蜡黄消瘦的脸,仔细想想,原来不亏和圆满还差着很远很远………
家里的日子突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再也听不见母亲的歌声!父亲也察觉出自己病情的严重,总觉得拖累我们,默默求过医生好几次,别再用药,让他出院回家。而我与母亲,怎么可能放弃呢?母亲时不时跟父亲说不要担心医药费,家里的钱足够,加上住院后大部分走医保,叫父亲只管安心治疗。
就这样父亲忍受疼痛折磨,又治疗了一个多月,人已经瘦的不成样子,肚子却鼓的老高。我和母亲看他痛,我们也跟着落泪,有好几次跑出病房哭个痛快再回来!今天医生喊住哭红眼的母亲,让她有点心理准备,父亲大概没什么可用的药了,除了定量的止痛。
擦干眼泪从医生办公室回来的走廊里,母亲虽然没对我说什么,总隐隐感觉不大好。母亲拉住我胳膊,让我对父亲好点,都要依着他。我默默点头,给她拢好头发,扶着母亲回病房。
躺在床上的父亲眼睛半睁着,我知道他人是很清醒的,只是疼的说不出话来!我搬过椅子让母亲坐好,然后帮父亲的病床摇高一点。都妥当后,我拉直衣摆清清嗓子,挺直腰身站好姿势。
我有一段情呀,唱给拉诸公听,诸公各位静呀静静心呀,让我来唱一只无锡景呀………我学着母亲以前的唱腔,掐着嗓子慢慢给父亲唱起来。我才开始几句,母亲默默擦眼泪,我不向她看,担心自己唱不下去。而父亲,出奇的安静,没有哭也没有说话,倒好像有点咧咧嘴,也许是想冲我笑,但是他使不出力气,那扯动的表情比哭更让人难受。我憋住眼泪,也向父亲掀起嘴角,用地道的南京话唱完父亲最爱的《无锡景》。给父亲母亲,也给这悲喜交织的慢慢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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