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钟光景,天已大黑,白日的尘嚣渐渐落定、安宁。客厅里只开着一盏金花镂空的落地灯,大伞绸罩的灯光柔荏、暧昧,顺着这柔美的光流倦倚下去的是米粟儿小姐的疲惫。她躺在沙发上,一脸愁容。她在一家电报局工作,总是比那些小市民先知道些风声,这也是米粟儿小姐一直没有结婚的缘由,在这不安定的时局,她是没有拖家带口的勇气。
如今保得住她自己就好,再多一个,也只是她的姐姐甄儿。
甄儿,甄儿过得那是什么日子!起初是贪恋汉诚的钱,还以为自己嫁得多好。不想日本人来盘剥一圈,国军来盘剥一圈,商务会也要盘剥,几圈下来,只看着几近糊口。
偏那汉诚纨绔公子的作派一点不改,在局里做事不尽心,又喜欢着偷腥拿趣。甄儿小姐只知道一个阿媚,米粟儿却知道至少有五个阿媚。
做人,米粟儿小姐还是会的,她拿捏得准分寸,守得住口封,她晓得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也耐得住性子,磨得住寂寞。
已经这样了,改变不了甄儿的生命格局,又何必给她填堵熬心。
阿宝向西走,甄儿向东来。客栈、姐妹的麻局,米粟儿,甄儿心里、怀里揣着的,也就只有这三个地方。到客栈,以后被汉诚揪出了不好说,闹也不是这么个闹法,倒像真的要生生割裂,老死不相往来了。姐妹的麻局,又要仔细掂量自己口袋里那点钱,汉诚在外面花钱,她是不心疼的,到她自己却是万般谨慎,她只谓自己是打小穷惯了的,汉诚是个男人,却要有个样子,出手要大气,不能让人瞧扁了。
这样想来,不确定的步伐有了确定的方向,只有到米粟儿那里去。她可爱的小妹妹,一个老小姐,三十出头还嫁不出去的姑娘。
摸蛋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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