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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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 鹿兮试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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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04-25 15:35:2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行者张扬 于 2020-4-25 15:41 编辑

逃离丽江
    13年,初秋。
    在四川绕了一圈,先到成都,吃了几顿全辣火锅,以及蒜香、麻辣、椒盐各种兔头若干。花了半个小时从宽巷子挤到窄巷子,又花了半个小时瞻仰了神往已久的武侯祠,没看到锦官城外柏森森,倒是一眼望去人从众,足以见得武侯人气啊,也足够气人。后来去了趟九寨沟、黄龙,赏了赏水。又跑到乐山、峨眉,观了观山
    看大佛那天正值农历九月十九,巧了,正是观音菩萨证得果位之日,不得不说,善恶因果皆有缘。为此在乐山景区某个茶位被导游忽悠叫了杯峨眉绿雪说了二十多分钟观自在好在茶水续杯不用钱,游山累乏,喝上几杯也不至于多亏。旁边几个老哥也听得津津有味,本来一脸我不上不上,我不上你的当,后来估计想通了,这年头,谁还不过个生日?何况是菩萨。不就十块钱嘛,小意思,一杯茶、一段书、一片景,多有意思。两边皆大欢喜。
    第二天登峨眉说到登山,年轻时也曾遍访名山,安徽境内三上黄山九华去过数次虽不及刘海粟黄宾虹那样痴迷但也算个爱山的人。峨眉就自然景观而言虽不及黄山般归来不看岳,但在四大道场中与南海普陀不遑多让,较之九华则相去甚远。登峨眉时也巧了,那天是峨眉入秋以来的第一场雪,为此还写过一篇文章。在金顶,伴着初雪问禅四面佛,雪停时阳光透过矮云,遥望远方贡嘎圣山,金光四射。那场面,望着远处的一抹洒金,似乎洗涤了一身凡俗,铅华尽落,有些飘然。可能飘的有点高,问了问导游,贡嘎山怎么去,导游一脸南无我勒个去,劝我还是去珠穆朗玛吧,难度比贡嘎要低不少。
    好吧,我是有自知的,我去了丽江,听说那儿有梅里雪山。
    丽江其实本来就在计划内以至于没有辗转昆明,直接略过苍山洱海从成都径直飞往目的地。好比798之于背画箱的、北影之于拿场记板的,丽江之于我们,就像是耶路撒冷,所有文艺青年心中的圣地。
    圣城啊,我来啦。
    关于朝圣之旅,还是很虔诚的,之前做过些功课。出了机场,立马叫上一辆出租车,一言不合双手敬上中华香烟一支。司机是本地人,点了烟,似乎烟还算合胃口,猛吸了几口。不过,都抽到烟屁股啦,老司机也没给指明个道道。末了,老司机把车停在丽江古城某个入口处,指了指街边的一家米线店,就说了一句,这家米线店是本地人开的,味道正宗,尤其是乌鸡米线,好吃实惠。好吧,这算是抛砖引玉吗?事实证明,老司机开车还是稳,那家米线店确实正宗,老板也是正宗本地人。点了碗招牌乌鸡米线而后和老板交流了会,老板似乎不善言辞,隐约意思是本地人都不太会做生意,不知道怎么跟顾客打交道,古城里门面价格又高,她们就只好在古城外围租间便宜点的门面,做些小微餐饮。就这样,从古城开发初始便架起摊子,每天清晨即起,迎接各路朝拜者的到来,偶尔有识味的,临走时,还会来她家吃上一碗。
    吃饱喝足,打了个电话,客栈早已定好,掌柜亲自来接。从边门走到客栈花了不少时候,古城地图刚刚在米线店旁的报刊亭买了一份,手机里也早存了一份电子的。前前后后曲里拐弯走了大约二十多分钟,不愧是城啊,比那宽窄两条巷子宽阔去了许多。心中一阵窃喜,一路上,不时拿起地图,跟在掌柜的后面,对着走过的路,东张西望,在一条条三人宽的巷子里穿梭,有些迷茫,毕竟是初来乍到,更何况对于信仰这种看不见、摸不着、说不透的东西,多少有些敬畏,忐忑间有些小紧张,一个不小心手中地图竟滑落。身上旅行包有些笨重,好不容易调整好姿势弯下腰去拾,甫一抬头,侧身,一位着民族服饰女子徐徐走过,头发简单束起,脸上未施粉黛,有些慵懒,晃起的腰肢颇有些妩媚,手上挂着一串银质铃铛,叮叮当当直响。她走得慢,我慢慢看。其实当时那个场景是有bgm的,很模糊的女声伴着鼓点:“就在这一瞬间,才发现,你就在我身边,就在这一瞬间,才发现,失去了你的容颜……”
后来我真的丢了,客栈老板在前面楞头领着路居然没有顾得上我。
    一路问到客栈,掌柜的各种不好意思,眼神里却反射出你丫这个奇葩。你丫这个词汇用得不是很准确,掌柜是广西人,比我还小几岁。哥们传媒学摄影的,在电视台干了两年,为了寻找人生真谛毅然决然辞了职,世界那么大,他要去看看,看了一圈,来到丽江,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经营起客栈。这些事儿,都是后来每天晚上的烧烤晚会听来的。我是属于渐悟型的,悟了三年五载,突然有天顿悟,原来掌柜的满世界的看看是在物色商业项目,当时真真的就觉得哥们是个阿甘,不停地在奔跑。
    客栈很大,有三进,大概二十间客房,每一进都有老大的天井花园,屋顶是大露台。客栈中种满了鲜花,花多到乍一看不知是花在客栈中还是客栈在花中。天井中间放了一张巨大石桌,摆满茶具,掌柜的下午会在此泡茶,一边带着大伙喝普洱,一边做起向导,商量着明后天前往玉龙雪山的行程。当然这茶是免费的,向导却是收费的。只要你愿意,可以从午后醉至夕阳。到了晚上,院子里缀满小灯,瓦数不高,茶台已经模糊。茶台旁的双人秋千上坐着情侣,正所谓灯光昏暗,谈情说爱。整个楼下只剩下秋千在摇曳,其他人要么憋在房间,要么涌上天台,那儿有露天烧烤。
    烧烤其实大同小异,羊肉牛肉五花肉,茄子青椒金针菇。味道嘛,孜然辣椒盐,无非如此。但是丽江的烧烤却是难忘的,那味道…啧啧啧,那可是故事的味道。店中有个小二会弹吉他,不用你点歌,专门唱你想听的:国产的许巍、朴树、高晓松;国外的也有,不插电的涅槃或者邦乔维。再老点如披头士、滚石也是有的。小二也不总唱歌,唱歌只是点缀,主要还是故事,他们自己在丽江的故事,他们在丽江看到的故事,以及他们朝圣听来的故事。故事里时不时蹦出思想的火花:我从那里来我到那里去,些许彷徨,夹杂悲伤。动情处,众人一声叹息,大家干杯,然后继续撸串。一段故事说完,小二就会接上一首曲子,众人嘴里吃着,耳朵听着,满地竹签。故事是免费的,烧烤却是收费的,而且收费不低,这大概是目前为止我吃过最贵的一顿烧烤,算上这么多年来货币贬值,通货膨胀那也算是最贵的一顿。其实有点心疼的,但那是信仰啊,我这么虔诚的人怎么可以和信仰讨价还价。
    我努力的说服自己,贵就贵吧,物超所值啊,多好的故事,多好的歌,这不就是我来之前想要的。想了想,释然了,不过仍有一件事萦绕在心头----那绰约的身姿。抬头望了望丽江的月亮,你看这个姑娘,啊不,你看这个月亮它又大月圆。我追问起小二,那首歌叫什么名字,小二一脸懵,我模仿起来:就那什么一瞬间什么什么才发现
    去梅里雪山安排在后天,明天去纳帕海、普达措。今天自由活动,早早起床,丽江的清晨都是花香,听了一晚上的人生若只如初见,感觉今天务必要接受下圣城的洗礼。问了下小二,转了半天终于找到古城菜市场。露天的菜市场旁边是个大棚,里面都是各色早点摊。随遇而安,就近坐下,两姑娘背身闷着头正在料理。喊了两声,老板应声转头,哦,原来是对夫妻,哥们也扎着马尾,有点东西啊,我又有点惊喜。夫妻俩是东北人,男的是个画油画的,女的仰慕男的才情就嫁给了他,后来一直跟随到丽江,陪着老公采风。采遍了丽江附近大小山水,后来在丽江古城租了个小门面卖自己画的油画,结果画没卖出去几副采风的备用金也花完了。两人在菜市场支起个摊子卖早点,挣了钱继续采风,采了半年最后发现还是卖早点挣钱啊,干脆把画廊关了全职卖早点。这顿早点吃的,说起来还是有收获的,挺好的故事,这在别处决计是听不来的,宽窄巷子人来人往的也没哪家餐饮店能让你坐下来慢慢品味人生吧,得,值了。不过话说回来,多少有些惋惜,多么有前途的一名画家,哎,好吧,妥协了,信仰固然重要,寺庙也要开伙啊,是不?吃饱了才能念经,不是?
生活不止诗和远方,还有眼前的苟且。
    自我安慰了会,我决定继续朝圣,可能是我起的太早,穿梭于古城大街小巷,铺子竟都没开门,慢生活,恬然啊,想到此,幸福感油然而生。信仰的力量让我在古城打着转转,誓要寻遍古城一砖一瓦,寻找到属于她的每一个故事。古城确实大,我也早有准备,足足三张sd卡。相机其实不贵,佳能550d,入门级。设备稍显寒酸,但是心是虔诚的,更何况,真正发现美的镜头难倒不是我们的眼睛吗?相机不过是个工具。就这样,一路哲思,把自己的思想记录在沿途一张张照片中,时不时的回看。走到古城大门入口处,我竟免不了世俗,找了位游客,递给他相机,让他帮我拍张站在世界文化遗产标志前的全身照,也好证明自己曾经来过。当然此过程中没有抬手比耶,也没有喊茄子,朝圣的心必须是敬畏的。谢过帮忙的朋友,拿起相机重放,突然有些怅然,回过头看看刚刚站立的地方,远处,左边一家肯德基,右边一家麦当劳。
    关掉了相机,买了只甜筒,失落的徘徊在古城主干道上,身边时不时地掉落些不知名的花瓣,转了几个圈,坠入主干道旁的小河,花瓣随着我漂向古城里。这个点,沿街店铺渐渐开门。主干道两边的店铺较大,都是些大品牌,好几家正规旅游商品专卖,还有纪念品,更多的是在吆喝鲜花饼,鲜花饼口味繁多随意品尝,买卖自愿。买了一堆,尝了一路,饱了。提着十几袋鲜花饼,寻思着回去的时候千万别把哪个亲戚领导给落下了。哎,又世俗了,我得紧回客栈放下这些世俗,朝圣的路上怎么可以如此罪过。话说回来,也不是自己一时冲动,只要我心如莲,这些世俗的供养都是修行道路上的必然。
    往里走,没多久,进入小巷,天啊,原来这才是丽江古城真正的模样。各式各样的银饰店,门口坐着银匠师傅们敲敲打打,还有纳西族的传统造纸工艺,一排排店铺门口挂着的民族风装饰。还有被风吹起一条条蜡染,扎染,像是元青花的色彩,神秘莫测。传统手工艺的魅力远不是工业生产线所能比拟,这是文化、是艺术、是传承、更是思想。走到一家梭织店门口,我可能真的逛累了,进去坐了会。好吧,我承认,店里正在梭织的姑娘真的很漂亮。我看着店铺里挂着的介绍,店铺主人是对母女,泸沽湖摩梭族。我把椅子向姑娘靠了靠,目不转睛盯着她面前的织布机,语无伦次地寻找着话题,东一句西一句询问着关于梭织的相关,偶尔故作沉思,时不时的抬眼瞄一下姑娘俊俏的粉脸,脑海中搜索着关于摩梭族的记忆,我有点冲动,撩起了姑娘,姑娘的妈妈也撩起了我的钱包。最后我买了三条纯羊毛围巾,花了好几百。我闻了闻围巾,似乎没有羊毛味,但是隐约中有姑娘手指间的芳香,有些陶醉。可能我这一动作让母女起了怀疑,两人低头说了几句。虽然小声,但我是辨的出的,这是我外婆的家乡话啊,浙江宁波腔,目瞪口呆,转眼在角落处看见一只大纸箱,纸箱露出的地方赫然写着“金华锦纶。”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现场一度尴尬,姑娘的妈妈适时打破我的颂念:小伙子,你要去雪山玩吧,用的着的。
    信仰决然不会就此崩塌,就在产生裂痕的那一瞬间,耳边飘过一串银铃。循声而至,是手鼓店。什么米线,什么烧烤,什么冰欺凌,什么鲜花饼,什么羊毛围巾全部抛在脑后,快看,是她,手上缠着的铃铛:
    就在这一瞬间     才发现
    你就在我身边     就在这一瞬间
    才发现     失去了你的容颜
    什么都     能忘记
    只是你的脸     什么都
    能改变    请再让我看你一眼
    就在这一瞬间     才发现
    你就在我身边     就在这一瞬间
    才发现     失去了你的容颜
    什么都     能忘记
    只是你的脸     什么都
    能改变     请再让我看你一眼
    什么都     能忘记
    只是你的脸     什么都
    能改变     请再让我看你一眼
    梦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姑娘和着音乐打着鼓。此时的姑娘,一身美国70年垮掉一代的装束,披散着头发,戴着嬉皮款发圈,发圈旁簪着许多小野花,坐在店正中敲着手鼓,腕间的银铃上下翻飞。恍惚间,难道是琼贝茲?还是珍妮?谁是珍妮?珍妮就是《阿甘正传》中的女主,在酒吧中光着身子抱着吉他唱着琼贝茲的《blow in the wind》。眼前的姑娘为什么会和珍妮联系在一起,难倒这儿有着鲍勃迪伦的青春年华?可能是吧,也许这就是信仰。现在,我已经记不起在店里和她聊了些什么,但是,在我深深的脑海里,店里放的那首歌就是《一瞬间》。那天,这首歌循环了三十多遍,临走时已经过了饭点,甚至忘记询问姑娘的芳名,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店里买了一只手鼓。
    就这样,我左手一袋饼,右手一只鼓,脖子上还挂着一只照相机,呀,一呀一得喂。往客栈的方向走去,这一路大约十几分钟,巷前巷尾,前前后后,至少遇见了二十家银饰店,二十家梭织铺,二十家造纸坊,还有伴随一路的鲜花饼香味以及手鼓声。终于,忍不住,在思想激烈交锋后,还是停了下来,在离客栈最近的那家手鼓店门口,我把手里的东西放在门口拐角处,生怕屋里的手鼓姑娘看见,在同样的音乐声中,我问出了不一样的手鼓价格,好吧,我之前好像买贵了。可是,那又如何,在信仰上怎么能够讨论价差?怎么能只看到手鼓而忘记姑娘,姑娘就是附加值,就是商誉。
    当天确实花了不少钱晚上又雪上加霜,跑去参加天台思想交流会带着那只手鼓,吃着烧烤,喝着啤酒,听着故事,唱着《一瞬间》。
    第二天也许是纳木错玩的太久回来有点儿晚,回到古城,姑娘的手鼓店已经关门,茫茫然,当天晚上的烧烤也就没有参加,也确实没力气再去听故事,第二天还得去爬梅里雪山,这倒是省下不少银子。
    梭织店的宁波阿姨说的是对的,围巾是很有必要,大雪山冻死我啦。梭织店的宁波阿姨说的也不全对,要个毛线围巾,大雪山热死我啦。进山是很冷,我还在掌柜的好言相劝下特地租了件盗版阿迪羽绒服;又在掌柜的威逼恐吓下,喝了几瓶红景天,买了两罐氧气。车是掌柜的找来的,五菱宏光,神车毕竟是神车,那么难走的山路居然没有散架,晃晃悠悠,看着身旁一辆辆飞驰而过的高端越野心中满是不屑:切,不经历一番磨练,怎么能算修行,都要是这么进山,那不如去海边度假好了。颠簸了两个多小时,路上时不时能见到骑行车队,满眼都是羡慕,哎,这才是真正的修行啊。当五菱从他们身边卷起一阵尘烟,感觉整个人都堕入了尘埃世俗,恨自己没能带一辆自行车来。
    我向掌柜指了指自行车,崇拜之情溢于言表,掌柜的一幅了然于胸,轻轻地指了指前方----徒步!朝圣路上鄙视链的最高端。他们是疯了吗?徒步走去梅里雪山,这怎么走?也许这就是丽江吧,这么多人为其神往;也许这就是信仰,芸芸众生叩拜的方向。
    正当我感慨中,不远处,一位藏族服饰的老妈妈,跪在地上,叩首,五体投地,起身,跪下,再叩首,五体投地。
    我承认,在信仰的照耀下,当场被感化。登梅里时,没有选择骑骡马上山,也有可能是这两天开销有点大,想趁机省那两百多的骡马钱。不过我还是愿意解释为徒步登山才是最真实的体验,朝圣嘛,虔诚是必须的。上山之路不可谓不艰辛,四个小时,穿着不透气的盗版阿迪,围着洋溢着少女香气的锦纶围巾,还有一大堆食物,以及两罐氧气。以至于下山时我把食物全给扔了,真的是累到忘记饥饿。氧气瓶作价卖给了掌柜的,一口没吸,原装奉回,折了二十块钱。其实这都没啥,朝圣是有代价的,只是这梅里,四个小时的山路,骡子都累得直喘粗气,兽犹如此人何以堪?但是,人是有精神的,信念的原力让我和那几头畜生较上了劲,骡子给粮食的就能负重前行,我不一样,我需要的是精神食粮。
    靠着精神粮食,终至山顶,精疲力竭。结果,一眼望去,所谓梅里,一大坨雪混着杂尘,黑不拉几。雪山面如死灰,我心如缟素
最终,还是掌柜的见多识广,他说在山脚看雪山就是这般场景。人世界诸多苦难都是修行,这一趟是在壮美的表象后走进本我,每个人都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待这条路,深入雪山的内心,洗涤自己的灵魂。同时也告知人们,神山的愤怒,全球气温升高,使得雪山不再那么纯洁,融化后,混杂着空气污染……
有道理啊从人文思潮到环境保护从宏观世界到个人内心值了,就这样我带着新学来的思想半知半解半信半疑双腿打着颤一步步挪下山去。
    回去的路上,略有所思,看着一台台背向而驰的高端越野与五菱错车而过,卷起漫天扬尘,哎,也许把圣山抹黑的人,正是我们自己。扬尘中一辆辆缓缓踩踏的自行车,一个个拄着拐杖的徒步者纷纷停下,捂住口鼻。还有那位跪在地上的老妈妈,只有她还在继续。再见到她,内心仍有波澜,不过,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震撼。
    在古城大门口下了车,退还了阿迪,一身轻松,伴着路上手鼓店里放着的《一瞬间》,竟忘了顺路去姑娘那儿看看。回到客栈已是晚上七点,来不及倒相机卡,把相机卡仍在一边,倒头便睡。睡的迷迷糊糊,一哥们咣当咣当敲着门,门没锁,他自己进来了,是来借手鼓的,我头都没抬,指了指床头柜旁。不一会儿,没忍住,我把头埋进了被子。天台上孜然伴着辣椒香和着吉他、手鼓飘在歌声里:“就在这一瞬间,才发现,你就在我身边,就在这一瞬间,才发现,失去了你的容颜……”
睡到中午头,饿醒了,没去菜市场,菜市场不卖午饭。踏着一路手鼓声,从一家银饰店走到另一家银饰店,转了几个圈,吃饭的地方有许多,好像每家都是树花炒蛋、腊排骨。正选择困难,突然发现了她,女神又换了一身装扮,淡雅的蜡染粗麻,头上扎着一小串菩提子,正坐在一家饭店的靠窗处。我走了进去,坐在她对面,没有什么不妥,我们是老朋友了,至少,是老顾客。
我们真的就是老朋友,她喜欢喝普洱,还必须是老普;我喜欢喝金骏眉,不是正山堂的也行。她喜欢听古琴,尤其是蜀派;我喜欢听昆曲,紫金剧院送的免费票。她喜欢慢跑,绕着古城,穿着安德玛;我不追求配速,安踏李宁也行。她喜欢盘珠子,紫檀花梨阴沉木;我也有一串,星月菩提,潘家园老板送的。她喜欢读书《瓦尔登湖》、《时间简史》、《菊与刀》;我说看看《小时代》也不错。她还喜欢旅行,去一个地方待上一段时间,邂逅一段艳遇;我现在就在旅行,在这个地方待了好几天,我想艳遇她。
    她说她喜欢写字,正好我也喜欢写字。饭店的墙上挂满了各种小本子,以及打印的文稿,都是迁客骚人在古城留下的墨迹,诗歌、散文、随笔、小说应有尽有,呻吟、呐喊、癫狂、伤逝包罗万象。姑娘走了过去,从墙上顺手取下一本赠与我,告诉我说,这是她的自己写的诗集,里面有她的故事和青春。我如获至宝,翻看开来:
    我爱着,什么也不说,只看你在对面微笑。
    我爱着,只我心里知觉,不必知晓你心里对我的感情。
    我珍惜我的秘密,也珍惜淡淡的忧伤,那不曾化作痛苦的忧伤。
    我曾宣誓,我爱着,不怀抱任何希望,
    但并不是没有幸福——
    只要能看到你,我就感到满足

    醉了,不仅仅是桌上一整排空酒瓶。姑娘摇了摇无法自拔的我,说要唱歌给我听。大约知道她要唱什么,本想拦住她,这首歌这些天听得有些多,不过我已没了力气,瘫软在幸福中,不拦了,唱吧,因为,她唱的不是歌,是自己。
    姑娘从饭馆角落拿起一把吉他:就在这一瞬间,才发现,你就在我身边,就在这一瞬间,才发现,失去了你的容颜……
    窗外飘起了小雨,据说这是丽江半年来第一次下雨,真的是太巧了,感叹上天对我的眷顾,让世间所有美好将你我环环相扣。我醉了,彻底醉了,恍恍惚惚像是飞升,为了这场相遇,就在一瞬间,掏出了手机,揉揉了眼睛,趁着酒气,拿起手机退掉了明天的机票,不走啦,就让我死在这儿吧。我将皈依与你,崇拜着你的崇拜,信仰着你的信仰。
    这场雨下了五分钟,这顿信仰花了五百块。

    喝的有点多,下午在客栈美美睡了一觉,一个人睡的。叫醒我的不是肚子,是楼顶的歌声,“就在这一瞬间,才发现,你就在我身边,就在这一瞬间,才发现,失去了你的容颜……”好了好了别唱了,根本没有姑娘唱得好听嘛,打住打住,我来了,我来了。我拿着五百块换来的诗集走上天台,说真的,头还有些涨,丽江本地的米酒还真有些后劲,哎,这恼人的秋风带着春意,甚是上头啊,望了眼手中的诗集,亲爱的,你是无价的,我又世俗了。一阵忏悔过后,叫停了众人,让小二别再《一瞬间》,点了首致敬梵高的《vincent》作为背景音乐,食指做嘘声,示意大家安静,随即念起了姑娘的诗:
    我爱着,什么也不说,只看你在对面微笑。
    我爱着,只我心里知觉,不必知晓你心里对我的感情。
    我珍惜我的秘密,也珍惜淡淡的忧伤,那不曾化作痛苦的忧伤……

    还是掌柜的见多识广一边烤着羊肉一边头也不抬这诗好像在哪见过
    啊?
    掌柜的撒了一小撮孜然面,拍了拍手,望了望如梵高画作般的星空,思绪良久:《知音》第一页,卷首语。
    啊……

    音乐还在继续,疯了。拿起手机百度了诗歌,彻底疯了。我把那本诗集直接扔进了掌柜面前的火塘里,一脚踹碎手鼓。抢过小二手中的吉他,举起一大扎啤酒狂灌下去大半杯,上头,继续上头。喝猛了,好像有点涨,剩下的半扎愣是灌不下去,被我一股脑浇在了自己头上,啤酒冒着泡洗过头发,顺着脸颊滚着泪水滴在吉他上:
    我曾经问个不休
    你何时跟我走
    可你却总是笑我
    一无所有
    我要给你我的追求
    还有我的自由
    可你却总是笑我
    一无所有 ……
    你何时跟我走 ……
    你何时跟我走

    全场起立,掌声雷动。此时的我像是个圣人,众人的眼中充满虔诚。

    离开丽江是第二天的下午,睡的有点死,差点没赶上机场班车,不能再赶不上啦,重新订机票前前后后多花了小一千。我拖着行李飞快地奔走在纵横交错的古城小巷,脑壳发涨,即怀疑假酒,也怀疑人生。耳朵嗡嗡作响,走过的每一条街都充斥着手鼓和音乐:就在这一瞬间,才发现,你就在我身边,就在这一瞬间,才发现,失去了你的容颜……
    终于,冲到了来时的入口,大口喘着粗气,比登梅里雪山时还要粗的粗气。那场景像极了肖申克在雨中伸开双臂。来到米线店,要了碗乌鸡米线,老板娘似乎习以为常,见怪不怪,很贴心,冲了杯热茶还叮嘱我收拾好东西,路上小心。这道是个提醒,我吃完米线,重新整理下行李,猛然发现,我的相机sd卡少了一张。
    苍天啊,肖申克的救赎要倒放吗?太残忍了吧。可是sd卡好歹一百多一张,而且,里面记录的不仅仅是影像,是诗,是远方,更是思想!好吧,拜托老板娘帮忙照看下行李,我又冲了进去,救赎后重新自我毁灭。
    去一程还是:就在这一瞬间,才发现,你就在我身边,就在这一瞬间,才发现,失去了你的容颜……
    来一程依旧:就在这一瞬间,才发现,你就在我身边,就在这一瞬间,才发现,失去了你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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